看完《黑暗森林》之后,我很久没有继续读《死神永生》。
一个月后,严哥忍不住问我,我才告诉他:“《黑暗森林》太精彩了,我不太相信《死神永生》能保持这个水平。我怕它只是狗尾续貂之作,就像为了商业利益而被不断拉长的日本漫画和美剧。如果结局虎头蛇尾,还不如就停在这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你放心看吧,水平还是很高,只是符不符合你审美就不知道了。”
我放下心来,不过这次我没有急着一天看完,而是花了一周时间细细品读。
严哥知道我看完了,但见我抽烟时一直不提起这本书,又忍不住问我感想。
“和前两部比,《死神永生》的主题太复杂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从维德说起吧,这个人物很有张力,性格也简单。”
“我一直没想明白维德,在我看来,他最后放弃光速飞船的决定太突兀了。既然他要要不择手段的前进,就不应该解冻程心,甚至应该在冷冻中直接杀了她。程心可是有威慑失败,导致人类移民澳大利亚的历史,把人类的命运交给这样的人,这不应该是任何有理智的人做出的决定。”
“程心是杀不死的。程心是人性,罗辑是理性,维德是兽性,或者说功利主义。”
“如果说程心是人性,那很多事就说得通了。我看很多人说程心是”白左“,但我觉得这种说法不对。她无私的奉献了很多,只有这样的人最后才能成全归零者,重启宇宙吧。”
“我看网上有人说原本的结局是宇宙没能重启。我觉得那个结局可能更好,既然叫《死神永生》,热寂才是最合适的结局。 ”
“从书名来看,确实如此。这三部书有个很有意思的特点,都像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但总是有根线,是和地上的人连接在一起的。三体第一步文革开头,第二部是大概是现在的时间开头,第三步也是君士坦丁堡开头,开头都不是未来的时间。这样有一个好处,可以给人一种真实感,不像是架空世界的单纯幻想,而更像是一种很可能发生的未来情景。”
“是的,他常常能写出历史的厚重感,宏大尺度的描述也充满了想象力。不过他写得有点太简洁了,这三部作品的内容,完全可以扩展出五本小说,甚至十本。很多完全可以写出一部中篇小说的创意,在书中只是寥寥几笔,就随便用掉了。太多情节也都留白了,比如云天明的这条线,完全可以深入写他如何融入三体社会,甚至掌握权力,成为三体世界的信仰,如何配合掩护罗辑,等等。 ”
“据说大刘那时候误诊为绝症,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把所有最好的构思都一股脑儿写出来了。”
“那就说的通了。”
虽然关于《地球往事》三部曲,可以聊的还有很多很多,可我没再继续这场谈话。
我那天和严哥的聊天,其实非常心不在焉,因为白天我和李姐刚发生了一点误会。
那天早上我和李姐一起在车站等车,突然想起好久没买过草莓了,就对她说:“晚上咱们买草莓吃好不好?”
“啊?”人群嘈杂,李姐似乎没听清。
我还想再说,车来了,人群一下子涌动起来。
那天人似乎格外地多,我们也被人群裹着,冲向那刚刚停稳的公交车。
像平时一样,我努力跟着李姐,尽量护着她别被挤到。
终于挤上上车了,我们运气很好,站在了后门附近,她靠在栏杆边,后面没有人。
随着柴油发动机的一阵轰鸣,车身一抖,开始加速,身后几个人的惯性传来,我被紧紧地压在李姐身上。
她软软的胸部顶着我的胸口,压得有点变形,我双臂从两边扶住她身后的栏杆,想把身体撑起来一点,不料身后的人好像失去了平衡,一股更大的力气传来,又把我们两个紧紧地压在一起。
胸口的两团柔软让我血脉偾张,下体不由得坚硬了起来,紧紧地顶着李姐。
即使在这充满汗臭和汽油不完全燃烧味道的车厢里,我也能闻到她头发的香味,那是春天的味道。
李姐身体有些发抖,车太挤了,我看不到她的脸色,她似乎也挤得有点受不了,手按在我的胸腹,想把我撑开一点,可却徒劳无功。
车到站后,我们下了车,我已经汗流浃背,忙着抖开紧贴在身上的T恤。
突然,李姐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被打得有点蒙:“对不起,刚刚是不是挤到你了。”
没想到李姐流着泪又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有点生气,可看她哭得伤心,马上又心软了。拉着她走到路边比较少人的地方,问她:“你怎么了?是刚才挤疼了吗?”
“你非礼我。”李姐哽咽着,巴掌又挥上来了,我忙抓住她的手。
“没有呀,车上那么挤,我真的没故意干什么。”
“你就是故意的!你为什么双手抱着我?”
“不是呀,我是双手撑住后面的栏杆。”
“你还说给我买草莓,想收买我吗?我怕你尴尬,拿买水果给你个台阶下,你拿我当什么人了,为了点水果出卖自己?”
“你是不是面对着我,这不取决于我呀。也不是我把你转过来的。”
这似乎是问题的关键,她愣了一下,擦了擦眼泪,语气缓和了很多,“那你……那你……”。
“我怎么了?”
她红着脸看向我的小腹,我的小帐篷虽然已经消退了一些,不过还是很明显。
“你……你用它顶着我。”
“这是我不能控制的生理反应,你……你那么……我不就那个什么……”我看看她的胸部,结结巴巴的说。
“就算你说得都有道理。”李姐从我的掌握中抽回手,双手环抱着胸,嗫嚅着说,“平时在家里,你也总盯着我看,让人感觉像没穿衣服一样。小昭还和我说,我们两个都不穿,所以无所谓。你怎么总是盯着我看?”
“我已经尽力不看了……可你……你的胸太大了。”
“什么?还是我的错了?”李姐瞪大了眼,又扬起了手,“你这个流氓。”
“不是的,不是的。”我忙又抓住她的手,解释道,“我是从小缺乏母爱。我爸妈是双职工,妈妈在玻璃厂工作,我不到一个月大,就被放在工厂的保育院了。我妈妈说,有一天她去看我时,我哭得嗓子都哑了,结果发现我的屁股被床板夹住了,都紫了,估计我哭了整整一天都没人理。”
“装可怜也没用!”她气呼呼地说,又偷偷看我脸色,“那个……我打你……疼不疼?”
“没事没事,你不哭了就好。我确实总是忍不住看你,这是我不对,我这不是没见识过嘛,以后我每天看,多看看,估计习惯就好了。”
李姐瞥了我一眼,“哼!臭流氓!晚上下班后我们去买草莓吧。”
我这么快找到“缺乏母爱”这个说辞,其实还是因为小昭。前几天的一个晚上,睡觉时她悄悄跟我说:“我知道你总是偷看李姐的胸。”
“没有。”
“我都发现了好几次了。”
“那个……那个……”
“有什么你就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我是不想看的,可有时候眼睛它自己就瞎溜达。”
“你这个臭流氓。”
“我发乎情,止乎礼。”
“你承认你”发情“了,对吧。”
“不是的。”我绞尽脑汁,试图找一个能被原谅的理由,“我是小时候缺乏母爱。”
“你们男人就是借口多。我还缺父爱呢。”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想看就看吧,我不管你。我看严哥好像也不在意,不过李姐肯定认为你是个变态。”
“他们应该没发现吧。”
“怎么可能,女孩子都很敏感的。”
“李姐好像没说过什么啊。”
“她大概不好意思说吧,不过心里肯定觉得你是个变态。”
“你是不是很后悔提出这个提议?”
“没有。”小昭不假思索的回答,过了几秒,又补上一句,“你是男人,你不知道胸罩这东西有多热。”
我和李姐发生误会的几天之后,似乎严哥也察觉到了什么。
有一天我们照例坐在阳台上抽烟,他却意外地很沉默,烟抽了半根,才缓缓说:“我拿你当朋友,也当弟弟。”
我连忙点头:“嗯,你和李姐都很照顾我,你们两个就像我的哥哥姐姐。”
严哥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结果只是长长的吹出了一口烟。
沉默了片刻,他念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让手上香烟袅袅升起的烟雾都沉滞起来。
那天晚上,天很清,星很亮,一闪一闪的繁星被日光吞没,又在夜晚显现,就是一天的时光。
46亿年前地球诞生的时候,它们也许就已经在那里了,从这个时间尺度上看,新石器时代距今的1万年,不过是恍惚的一个瞬间。
繁星下的这座城市——深圳,30岁,更不过是时光的一声轻叹。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30年后,我会在哪里呢?
在这座城市有一个小小的家,和小昭一起养育一两个孩子吗?
1万年之后呢?
那时组成我的原子已经随着布朗运动遍布整个地球了吧。
那时的人类呢?
会不会“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46亿年之后呢?
那时这些2011年的星星又有多少依旧闪耀呢?
我们都没有说话,烟就在这沉默中燃到了尽头,星星也安静地看着我们,只有夜风永无止息地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