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巷的住户发现,自己身边新搬来了一对新婚夫妻,他们开着汽车入住进双人公寓,布置家具,在阳台放置花盆,友善地向邻居们打招呼,赠送礼物——不过他们却又有些与众不同,是这家的男人负责家务活和邻里交际,有时会聘请钟点工来帮忙,同时他还担起来行医赚钱养家的责任,生活相当富足,那名女人看起来分外冷漠懒散,每日穿着时髦的连衣裙,戴着款式潮流的女帽,披着名贵披肩在公寓附近漫步,不时掏出高档香烟来抽,即便旁人主动向她问好也都爱搭不理,只管闷头走过。
“长了张如此漂亮的脸,性格却高傲的很,看来那男人是过分贪图美色了……”
“从来没见过她工作或者收拾房间,连晒衣服这种事都是男人做……娶这种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女人果然不行。”众人的流言蜚语传进了约亚的耳朵,他忙不迭地组织了场聚会,并在餐桌上向众人解释。
“我妻子因为严重颅脑外伤失忆,所以我才会避免让她干活,只要待在家里休养就好。”为了证明这点,他还拿出来塔玛的病历向人展示,“请各位不要苛责她,她只是病人……”他们多嘴多舌但又心肠不错的邻居因此懊悔不已,他们主动前来赔礼道歉,“放心,我们会照顾好提阿马特夫人。”太太们信誓旦旦地保证,“闺蜜们的茶会少不了她的位置。”她们将艳羡的目光投向塔玛,她什么都不做,甚至不生养孩子,却遇上了如此完美的模范丈夫,在她如此残缺后依旧爱她。
“再见,圣诞节那天我们再聚……”约亚送走了最后一名客人,他关上房门,看到塔玛正在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
“不,亲爱的,你不能再喝,这对脑血管有害……”他走上前去掰开了塔玛的手指,将酒杯从中抽出。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该放纵。”他俯下身,亲吻着塔玛的侧脸,后者则闭上眼睛,扮演起一块标准的木头。
约亚叹了口气,他原本以为亚萨利的死就是过往的终结,当塔玛手中的利剑刺入敌人的脖颈,鲜血喷涌时,垂死的亚萨利也在此刻扣动了扳机。
在他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向倒地的塔玛爬去时,约亚捡起来短剑,干脆地刺进他的心脏,送自己的好兄弟下了地狱。
约亚因弑亲而浑身发抖,却感到了莫名其妙的快慰,从今往后,将不再有人寻仇,他也背上罪孽,不必再顾忌地狱敞开的大门,他终于可以抛弃一切,只去遵从心底最幽深的欲望,甚至于塔玛的失忆也为他创造了绝佳条件,只消正式结婚,他将是眼前一无所知的人儿的奴仆和君主,否则,他自认为没有将如火似风的女人牢牢抓在指间的本领。
他还记得与塔玛初遇的情景——一个颇具浪漫色彩的开端,作为医生,他曾经在前去支援疫区的路上被强盗包围,即将小命不保,此时此刻,一名路过的游侠如拯救天使般降临,他穿着男式衬衣、长裤和马靴,套着至少有六个枪夹的皮马甲,披着件长到脚踝的皮斗篷,整张脸都埋在兜帽和围巾的阴影中,只露出一双发亮的蓝眼睛。
在几声枪响后,他杀死了强盗,即将转身离开,亦如出手相救时那般潇洒。
“请您留步!”约亚迫不及待想要感谢他,他钻出车厢,迫不及待地要跟自己的救命恩人倾诉衷肠,但他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请相信我,这位游侠先生,我没有恶意……谢谢。”约亚紧张地举起双手,他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冷汗簌簌落下。
“我还没有答谢您……这是给您的谢礼,还有之后的雇佣钱!”剩下的路途还漫长,车夫殉职,约亚决定找个心善的伙伴来协助走完接下来的路。
“雇佣?难道您还希望我为您赶车吗?”游侠先生,不,是游侠小姐开口回答,并摘下来她的兜帽和围巾,约亚怔怔地看着那张如月光般洁白无瑕的面容,散在脸颊两侧、柔顺若红绸缎的头发则是这件艺术品的最好陪衬,林间的薄雾令她蒙着层如雾如梦的迷幻光泽,嘴唇明明严肃地紧抿着,却有令人向往亲吻的冲动。
他全然呆滞在原地,心脏狂跳,一时竟分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她的美貌还是她的身份而惊诧。
“倍感荣幸……游侠小姐。”约亚忙不迭地点头,她自觉地坐上了车夫的位置,两人继续赶路。
途中,约亚不忘找机会跟这位神秘的小姐聊天,她也并不排斥与他交流。
就这样,他们渡过了段还算轻松融洽的时间,到达疫区外围后彼此道别。
“请问我还有幸与您再度见面吗?”在分别前,约亚对着游侠小姐的背影说,带着无尽的期许。
“当然,留下您的地址吧,先生。”她为他停驻片刻,尽管没有转身,但如此爽快的回应还是令他欣喜若狂。
当约亚解决完疫区的事务回到家中后,他心中的甜美滋味仍旧萦绕不去。
作为一个醉心于书本和药剂的医生,他曾以为自己注定要以医学为妻,甚至在众人的非议中主动放弃了属于自己的继承权,但如今,他的心脏却前所未有如此激烈的搏动,蓬勃的爱欲从胸腔里生根发芽,她的神秘如磁石般吸引着他,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并与她融为一体。
日后,他果然在邮箱里发现了封来信,地址是某个偏僻山村。
信的字迹歪歪扭扭,似乎出自某个初学者之手,只是表达了简单的问候。
他立即按照地址回了封长数倍的信,还附上了明信片与昂贵的礼物。
而她的回信地址每次都会更换,字迹也越来越工整。
他甚至成功邀这位秘密友人前来家中做客,享受着暧昧的独处时光。
正当他以为情感稳步升温,可择日表白心意之际,身为裁决者的亚萨利却发现了两人的私下交际,他将抽屉里的写着“阅后即焚”的几捆信件丢在约亚脚下,如临大敌地告知了他已经被卷入一桩间谍案——嫌疑人自然是塔玛。
“怎么可能?您确定这不是一桩冤案吗?塔玛小姐明明是个乐于助人的……”他拼命地摇头,只想将这一可怕的事实从脑袋里甩出去。
“您还在执迷不悟吗,约亚兄长?事关重大,这是教宗签署的逮捕令。”亚萨利看起来如临大敌,无情地将他的侥幸戳破。
“您居然和强盗结交,不得不说是家族的奇耻大辱——难到您以为这种女人会是什么干净货色吗?您就从未想过她的身体和灵魂早就肮脏不堪?根据我的调查,这女人早就周旋在不同男人身下,靠着甜言蜜语蛊惑他们掏空钱包,然后再用枪轰烂他们的脑袋……一个连最基本的对父兄和丈夫都毫无忠贞的女人,你怎能期待她会有对国家的忠诚?”约亚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任何充分的缘由。
“犯人已经潜逃,若您想将功补过,不妨想办法写信给她,约她见面,方便我们展开抓捕。”约亚起初自然是拒绝的,但耐不住自己堂弟的威逼利诱,他先是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约亚的任性之举会对家族与他个人名誉造成怎样的损害,他身为此案负责人,前途与其能否迅速告破关联有多么紧密,又忽然拿出悲悯的神情,声称主的虔信徒有义务拯救迷途羔羊,塔玛需要被教化。
“或许我先前说的过分严重了,兄长,此事主要由旁人所为,她应该只是个从犯,被逮捕后也只会关在牢房里约莫一年,然后在被关押期间按时起床吃饭,抄抄经文就好,之后,我们会想办法让她回归社会做一个正经女人,而不是每天在林子里躲躲藏藏。”这句话让他终于松了口,写下来那封后悔不已的信……塔玛被逮捕后,她的“死讯”令他险些崩溃,而后亚萨利将几乎所有家人都送进监狱的举动更是令他意识到自己受了蒙蔽,犯下了大错,罪魁祸首,不,唯一的恶人便是欺瞒自己的亚萨利!
在亚萨利死去的瞬间,约亚意识到自己那些激情而不体面的幻想即将成为现实,那有着完美身段和面貌、性情放浪不羁的尤物正躺在他的怀中,是如此的柔弱无助……他迅速给塔玛做了止血处理,抱着她奔向大路,高喊着寻求帮助,并幸运地被路过的马车载着前去医院救治。
日后,他精心编织谎言,要塔玛成为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正义骑士传奇中的女主角。
他以为即便失忆,塔玛也不会戒备太久,那份在他眼中犹如圣母的忧郁纯洁不多时就会再度呈现在她的面孔上,但是时隔多日,塔玛依旧将自己蜷缩在厚厚的硬壳里,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并格外排斥男性的肢体接触——最初哪怕只是亲吻都会引起她的歇斯底里,现在情况改善了些,她已经对约亚嘴唇与面颊的接触脱敏,还允许他与她同床入睡。
“你累了,亲爱的,我们歇息吧。”他牵引着塔玛的手走进浴室,放好热水后关上屋门,留她一个人在其中洗浴。
“……”几十分钟后,塔玛穿着浴袍,头发裹着毛巾出来,她趿拉着拖鞋,径直走向床铺,仰面朝上地躺倒。
约亚随后过去,他将塔玛用来包裹头发的毛巾解开,用另一条干毛巾擦拭着她的头皮。
“伤口还痛吗?”尽管已经时隔一年,但是手术留下的疮疤依旧顽固地生长在那里,刀口附近的头皮也没有生出毛发,他不得不认真梳理妻子浓密的红色发卷,再扣上毛线帽子遮掩。
“还好。”塔玛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约亚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向塔玛抱怨。
“一切都已经如你所愿。”他看着塔玛一动不动的背影,无奈地叹气。
“……亲爱的,总该有晚安吻?”他摇晃着她的肩膀。
“我头痛,脑袋里又开始出现不好的画面。”她扭过脸,“我看到了——在黑漆漆的山洞里,你抓住我的手臂,眼睛满是贪婪。”
“……亲爱的,你又开始做噩梦了。”他慌忙地跳下床,背对着她倒了杯温水,将药片倒进去搅拌。
“好好睡一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是否真的回忆起来了?
或许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过去已经从她的记忆中完全消弭,但过去从未过去,它如影随形,像一辆随惯性行驶的破车后面拖着的漫长车辙。
“……”她喝下这杯水,没过一会儿便眼皮打架,昏睡过去。
约亚放回药盒,他耐心地盯着塔玛,直至她的呼吸绵长而均匀,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过去就发现这种镇定药物效果相当不错,足以令人睡死超过八小时,哪怕是床架忽然坍塌也无法苏醒。
因此,他现在处在自由的时间里,可以为所欲为——当然,根据医嘱,是在不那么激烈的前提下。
“……”约亚盯着眼前的“睡美人”,伸出手指拨弄着她发凉的嘴唇,就像在拨弄一块果冻,再解开了睡衣衣扣,摸索着她依然如凝脂般光滑的皮肤,他触碰了下她的乳头,而她像碰到静电似的,本能地向后缩了缩,他停下来观察片刻,随后做出几个深呼吸,将那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丰胸握在手中把玩,感受着凉飕飕与软绵绵的触感,就像是从冰箱里拿出的已经解冻的水气球。
约亚俯下身去,凑近了她散发着潮气的脸颊,嗅着鬓发的香皂气味。
她的面容和身体依旧能引起他的激情,让他还愿意期待于此。
塔玛毫无反应,那对流苏似的睫毛连轻颤都没有,偶尔会因约亚在嘴唇表面的舔吻而呼吸急促片刻。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以确保不会在眼前娇嫩的皮肤上留下可疑的印记,手指从乳房和腋窝滑走,往下挪动,直至光滑无毛的私密部位,抚弄着周遭的皮肤,再用手指挑起入口处的两瓣皮肉——约亚会定期用剃刀清理彼此的体毛,他偏爱毫无遮挡的私处,她不应该在他面前有秘密。
就在今日,一个平平无奇的夜间,他忽然发觉了自己与死掉的好兄弟有着莫名相似的品味……这便是无可避免的“家族性”,约亚想,否则他们将不会爱上同一个女人,由此展开争夺,并由他最终将“战利品”收入囊中。
他带着胜者的愉悦与负罪感短暂地回忆着往事。
“……”约亚的激情正在被逐渐唤起,并有愈发膨胀的趋势,只是塔玛在无意识中分泌出的爱液一向很少,不足以令过程顺滑无痕地进行……他拉开抽屉,取出卫生套和润滑的甘油,共和国的家伙真是不知羞耻,居然将这些东西公开放在超市的货架和售卖机里公开出售,好在他不会跟他们计较这些。
约亚在卫生套的外侧与她的甬道内侧涂抹,又将额外倒出的甘油抹在她的胸脯和大腿上,让那里的皮肤在灯光下发亮。
“……”兴许是润滑液过凉,塔玛微微皱起眉头,喉咙里发出来像是嘀咕的声音。
约亚慌忙停下来抽腰带的动作,紧紧盯着她的面孔,直至确认她的确无知无觉后再扶住阳物,为了能让自己成功勃起,他不得不花费了些时间撸动,在数分钟后,他终于不再发软,隔着薄薄的橡胶,下体被温热的体腔包裹住的快感令他心满意足。
约亚扶住她的大腿,向前用力地挺着腰,感受着痉挛似的快感从甬道的收缩中传来,如电流般传遍全身。
尽管她已经是约亚名正言顺的妻子,但与她做爱总给他以偷情似的刺激。
片刻后,他畅快地得到了释放,揉着酸软的腰例行完成了夫妻生活。
“一动不动的妻子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她不会喋喋不休地抱怨你喂不饱她。”他想。
在一段时间休息后,他为自己和塔玛做了仔细的清理,将盛着精液的橡胶套丢进马桶里冲走,确保她醒来后不会有所察觉,再翻身入眠。
……
“亲爱的,我去工作了,在家好好休息。”天已明亮,约亚亲吻着依旧没有起身的塔玛的额头,后者则在迷迷糊糊中点了点头。
他将三明治和茶摆放在餐桌上,穿戴好衣裳,兜里揣着用手帕包裹的煮蛋,开车前去工作,路边的公交站台也早就挤满了乌泱泱的人群,一切都如常照旧,今天不会变,明天更不会变。
“号外,号外!”在街道旁边,报童正在热情挥舞着今日份的早报,“柯林斯的国王昨日与总理会面,双方关于赔款的商谈竟然不欢而散!”他的吆喝声被公交的鸣笛与人们的大声问候交谈淹没,成了浩荡海洋里无数水花的一朵。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洒下,光斑逐渐缩短,塔玛睁开眼睛,她穿戴好衣服,没有吃饭,而是走向阳台,面对车水马龙的街道与明媚的阳光,点燃了只香烟叼在嘴里,这已经是成了她让自己快速清醒的习惯。
塔玛看着飘散在空中的烟圈,又产生了那种头疼的感觉,仿佛她的脑袋里有颗种子正在发芽,正要从深处往外拼命地钻出来。
她摇了摇头,将烟蒂随手丢向街道。
“哎呀!是哪个没公德心的家伙!”好巧不巧,丢出的烟蒂砸中了一名路过的行人,他骂骂咧咧地抬起头,“等等,是——是老板吗?”她听到了楼底传来旁人的喊叫,她低下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正站在街道上,使劲地向她挥舞着手臂。
“老板!是我,怎么在这里?……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
“你认识我?”塔玛将身体探出阳台,“你之前见过我?”
“当然!咱们一起共事了很久呢,怎么回事……难道你丢掉了记忆?算了,老板,你快点下来,我会给你讲清楚的!”
塔玛抓住阳台边沿的手颤抖不已,难以言喻的激动正在她心中欢唱,她终于不再是孤独一人,不再是对这世界一无所知,从今往后,她将有过往作为根系,不再是灵魂在世界徘徊飘忽的幽灵……头颅的伤疤又开始作痛,产生火烧似的感觉,脑袋里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但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要能跟那个声称认识自己的人见面,跟他交谈,自己将从迷茫与无助中脱身,重新成为人——她提好鞋子,随便拿了身外衣披在身上,就打开门往楼下奔去。
“呼……呼……”楼梯忽然变得分外漫长,塔玛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她茫然地望向四周,手里还拎着一瓶婚礼留下的香槟酒。
“我……我要去……做什么来着?……”她呆在原地,不知所措,随着手一松,那瓶贵重的酒摔在地上,金黄色的液体流淌满地。
(结局【隐士】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