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迎接继承人的诞生,亚萨利在自己的城堡里举办了数场宴席,邀请了众多远房亲戚与好友前来庆贺,收取礼金,不过玛利亚始终没有出席,她完全没有下床的力气,面色依旧惨白如纸,她总是看起来很冷,即使包裹着毯子、点燃壁炉也会瑟瑟发抖,下身的流血则断断续续地持续了足有一周,但依旧在强撑着精神给婴儿喂奶,拍打他的背,为他哼唱摇篮曲,亲吻额头,再用警惕的眼神盯着靠进更换尿布的女仆,仿佛她们会企图偷走她的孩子,就连洗浴和睡觉时也不愿放松,只消微小的动静就会将她惊醒,牢牢护住自己的孩子。
“老爷,夫人对孩子关照至极,寸步不离,她一定是很爱自己的孩子。”女仆长向亚萨利说,“但她或许更需要好好歇息……老实说,卑职现在很担心夫人的精神与身体,还请大人您去劝说她,将孩子交给奶妈照顾。”亚萨利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推开了卧室的房门,只看到一团蜷缩在床角的昏暗阴影里、只是偶尔蠕动的人形生物,那是什么,是人还是野兽?
乍一看去,谁也分辨不清。
它似乎是畏光,面对着他的到来又抓又嗥,像只陷于捕猎网的动物。
然而它却穿着衣服,一头稀疏的红褐色头发垂到腰际,蓬乱得像马鬃似的遮住了它的头和脸,偶尔有婴孩吃奶的吮吸声从中传来……
“……玛利亚,是你吗?”亚萨利简直被这副景象吓坏了,他往后倒退几步,生怕眼前的生物忽然扑上来与他撕打。
“你忽然变得陌生……不要吓唬我,亲爱的……”或许着急生下孩子是个十足的错误,玛利亚的神采彻底被这个哭闹不止、只会用小嘴贪婪吮吸奶水和随意排泄的肉团吞噬,看吧,她的胸脯已经干瘪下去,成了松弛的空袋子……亚萨利心想,必须要采取保障她健康的必要措施了。
“亲爱的,把孩子给我。”他大着胆子向玛利亚伸出手,用的是命令而非请求的语气,后者则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它在发丝的缝隙里闪亮,底下是浓重的青黑色,眼珠里面跳跃着十足的惊恐。
“不,我才不会把他给你……他是我的,你们都休想把他夺走……”她用力摇晃着脑袋,将婴儿拼命地搂在怀里,以至于他因为肺部的不适而开始大声哭泣。
“不行,这绝对不行!”亚萨利决定要采取强硬的态度,“去,把孩子夺……我是说,抱过来。”他命令着旁边的女仆。
“……”女仆不得不走上前去,“夫人,请您让我给孩子换衣服。”她乞求着玛利亚,“不行,绝对不行。”玛利亚伸手捂住了哭泣不止的孩子的口鼻,用母狼似的眼神盯着身周的人。
“我会跟他同生共死。”眼见着孩子的脸色逐渐憋的青紫,亚萨利不得不叹了口气。
“果然她是因为生孩子失心疯了,这样下去可怎么行……万福圣母保佑,等到她体力不支睡着后,我必须来抱走孩子。”他举起双手,“亲爱的,我绝对没有此意,我马上就走。”他边说边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果不其然,虚弱的玛利亚很快在哺乳结束后沉沉睡去,亚萨利轻易地就将孩子带走,交给了奶妈抚养。
醒来后,玛利亚自然是因为骨肉分离而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她的症状酷似那些因操劳和接连不断的生育而忽然发疯的农妇,在乡下往往被人们称为“鬼号婆娘”,在贵族的庄园里则有着“相思型癔症”的名称,尽管有女仆看管,她还是直接瞅准时机滚下床榻,挣扎地爬向屋门,并撕咬那些试图将她抬回去的人。
亚萨利不得不找来医生,亲自上阵摁住玛利亚,在她的哭声里用共和国的法子给她注射了镇定剂。
“睡吧,亲爱的,好梦将治愈你的灵魂……”他边推动针管边在嘴里飞速念着祷告词,直至玛利亚的眼白翻上来,彻底陷入昏睡。
“她或许是被恶魔附体才会如此癫狂,必须找来神甫驱魔。”亚萨利很快请来了神甫,让他在床榻前念叨净化的祷文,再用圣水在她的额上划着十字。
不过,这次他还是老实地掏出钱,从药商那里买来了鸦片酊与共和国进口的镇定片。
“所有法子都要试试,这并非不敬神。”他如是安慰自己。
“……”或许是驱魔仪式起了效果,玛利亚仍然憔悴得像失了魂,却已然安静下来,她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睡觉,躯体软得像滩烂泥,连餐具都握不住,只是在清醒的间歇含混不清地哭几声,索要着孩子,而这声音由于比刚出生的小猫大不了多少,自然也无需仆人们着了火似的安慰她。
之后,哭声也逐渐地消失,玛利亚的眼神只剩下空洞的悲怆。
“虽然她已经变成了如此可悲的模样,但我依然爱着她。”亚萨利心想,他为他自己矢志不渝的爱情而深觉感动,不自觉地将自己封作了天下第一的好丈夫。
“等到她重新从产后的疯癫里恢复后,我就要带她去旅行,重温蜜月的时光。”只是,玛利亚不知怎地开始绝食,哪怕食物塞进嘴里,她也没了咀嚼与吞咽的意图,任凭它们混着唾液流淌出来,她不梳不洗,不食不睡,几乎成了毫无生气又失去填充的人偶,脸皮像是涂了骨灰,眼珠只是偶尔转动,对旁人的话语也全无反应,在这具被囚禁于床榻的身躯里,灵魂仿佛已经不知何时地悄悄溜走。
她暴瘦下去,皮肤挂在骨头表面,如泄气的气囊般松垮地摇晃。
亚萨利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他准备重启仪式,又吩咐人将杰西送回了玛利亚身边——并未日夜让她照料,只是每日哺乳两次。
这一措施的确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玛利亚原本木僵的身体很快被注入了活力,她开始主动进食,即便很多时候都会呕吐,还是尽可能地吃下东西以分泌乳汁,夜里则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部入眠。
随后,女仆会将熟睡的孩子抱走,第二天再度送回她手上。
如是几月后,玛利亚重新如吸水的枯木般开始舒展枝蔓,她的双颊重新泛起血色,有了活人的颜色。
亚萨利自然乐得看到这一结局,除去杀人到底会留下痕迹外,他十分不乐意再艰难地啃读那些手稿,除去冗长的理论说明,实操的步骤里填满无数伊丽莎白•提阿马特创造的独特符号与文字,它们每页都会更改,仿佛生怕后来者看懂,因而每次破译仪式都会令他在数个夜晚头痛欲裂,深感自己终不及母亲的分毫,而那些枉死来提供“生命力”的平民女仆,亚萨利绞尽脑汁地编造了她们去集市上采购后失踪的故事,对前来讨说法的家属声称她们或许是被流浪的吉普赛男巫蛊惑了心智,乖乖地私奔当了他们的妻子,而她们的家人也都在领到一笔不菲的赏金后选择了沉默。
他重新回到育儿房,玛利亚用无视的态度迎接了他的到来,他尝试着握住她的手,亲吻她的脸颊,她却依旧对他木讷冷漠。
“抱歉,亲爱的,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一定是因为之前自己采取的强制措施在赌气,“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我讲……育儿房里已经该打扫,回到我们的卧室里去吧,再把婴儿床搬过去,不会耽误你照看孩子的,我保证。”玛利亚沉默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果然她会原谅我的,因为她只能原谅我……亚萨利心中的巨石落了地,他放心地离开房间。
夜里,玛利亚睡在他的身侧,待到仆人的脚步声离开后,她在被窝里翻过身,将面孔贴近亚萨利的脸,伸出手轻轻抚摸他双颊的轮廓。
“……”亚萨利维持着平躺的姿势,他阖上眼睛装睡,眼珠却已经从眼睑睁开的一线缝隙里滴溜溜地转动。
在玛利亚开始亲吻着他的嘴唇时,他搂住她的脖颈,用另一只手解开她的睡袍扣子——
借着床头摇曳的烛光,灾难般的景观展现在面前,玛利亚的腹部和大腿布满了紫红色的斑纹,它们看起来像是野兽袭击后留下的可怕抓痕,稠密如树木的年轮,她松垮瘦弱的腰肢和腹部摸起来就像只老母鹿,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风采,私处更是变成了被强行撑坏的橡胶圈,失掉了弹性与湿润,乳房比原先胀大了几圈,乳头发黑膨大,原本白润的肌肤表面青筋凸显,在胸前如过熟且即将腐烂的水果般垂着晃来晃去,散发着一股乳腥味……简直毫无道理,怎么忽然变成的这副模样。
亚萨利感到自己原本灼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连带着睡袍下的老二也已经服服帖帖地趴在腿上,他忽然怀念起昨日在舞会上见到的一名年轻小姐,或许是三名,也许算上更远可以有十个,她们美得各不相同,但腰肢都还纤细,裙撑下的大腿想必也会是少女惯有的光滑紧致。
“亲爱的,我们还是先睡觉吧,实不相瞒,我今天的确太累了。”他松开了搂抱住玛利亚的手臂,裹紧了毯子往后蜷缩。
“我们仍然爱彼此,这毫无疑问,但我和你都需要休息了。”
“不,不,亚沙……你在讨厌我……”玛利亚摇着头,语气里满是失望。
“我想你对我的爱已经消失了,转到其他女人的身上……”
“消失?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亚萨利感到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刺了一刀,“你但凡出去打听打听,就应该知道亚萨利•提阿马特有着对婚姻忠诚的好名声,从未像那些庸俗的贵族男人那般,有了继承人就迫不及待地爬上情妇的床!……你难道就因为自己的欲求不满,就给自己的丈夫说出这般伤人的话吗?”他闭上眼睛,豁出去似的将手伸向她的胸脯,“那我就做给你看……啊!七层地狱啊!”他像是被毒虫蛰到似的翻滚下床,带着满手的乳汁狂奔向最近的厨房,往水桶里拼命搓洗。
“肮脏的分泌物!”他狠狠咒骂,“该死,都是孩子的错,都是他让玛利亚心中的天平失了衡,将本该待在第一位的丈夫排挤到了后面……”怪不得经书里说女人有了孩子后,男人就不再是她们的主人,而那团又哭又叫、只会吃和睡的玩意儿就会成为她的新主人!
真是荒唐……不行,必须将玛利亚从瞪着大眼睛的无辜婴儿布下的陷阱里解救出来!
他下定了决心,哪怕是再启用秘术仪式,也要将“正常”的玛利亚夺回来。